本文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 原文,作者不详。第二部分为翻译的白话文。
一、原文
刺史陆公之仕于蜀也,三十年于兹矣。以直峭闻,执法无私,人皆惮之。道光七年,闻公将莅吾州,咸惴惴焉私相议曰:公必严刑峻法以绳吾民矣!迨下车,榜二字于大门之外,曰忍曰让。复书额于大堂曰:
“天理、人情、国法。”又题一联曰:“得一文枉法钱,幽有鬼神明有律,行半点亏心事,远在儿孙近在身。”其诲人并自励也如此。及见公之为政也,则又深恤民隐,无纤毫溪刻,始知公之执法仍是善善恶恶之公心,非偏执治蜀维严之私见。于是民心胥庆,而俗化益淳。越明年政简刑清,公馀多暇,常偕僚属游于东山,四顾徘徊而昔曰:“气佳哉,郁郁葱葱然,洵古名区也!然西北蜿蜒而来,备龙蟠凤翥之势,而东南之交,奇峰独缺,若建塔以补形胜,钟灵毓秀其可量乎?惜余力之未逮也!”今年春,绅者呈请修塔,并恳谕捐,公甚嘉许,遂传谕曰:“东山塔,阖境文风所关,前任两谋建未果,实为憾事。今绅耆复以为请,四民殷实之家,有乐助而襄盛举者,吾为尔成之。”遐迩闻之,争输如市,未及三旬,金线充积。公闻之曰:可矣!虽然,犹未裕也。乃慨捐廉俸,付绅耆老成人司其事。测日影,正方位,经始于仲春,工竣于季秋。塔高百馀尺,费计数千金,并建院宇,巍巍翼翼。州人大会伏道迓公,官僚咸集,张筵于院,享公以落成,酒既行,父老捧觞而前曰:“驱丁役甲,旋乾转坤,文峰肇造,贻福巴人,敢以卮酒,寿公遐龄。”公方廉让而座客笑曰:“父老未闻公之德政,大于是者多矣!今举其细而遗其大,毋乃非善颂善祷乎。”父老愕然。客曰:“昔公下车整修城郭,慎固金汤矣。逾年,而有严公庙之修;昭忠诸祠之建;筑废储章怀之墓;茸殉难卢公之祠,均解己囊,未尝伤民财也,而父老咸如不知。盐课归丁,而贫氓得资口食;续增膏火,而士子得专读书;而且两岁减粮以苏民困。其利士民亦至厚矣,而父老又若不闻。兹捐廉建塔,而父老铺张其事若是,不亦异乎?”父老曰:“吁!是何言欤城垣雉堞,守土者之所专司,吾侪不敢闻命。祠宇古墓,守土者之所崇祀吾侪不敢与闻。至于厘盐政,减丁粮、增膏火,信益于士民矣。然皆一时一事之利而已,何可长乎?若夫文塔之建,天启其秀,地效其灵,跻巴山于嵩岳,俾降甫而生申,即目前之云蒸霞蔚,卜他年之武纬文经,为民思深而计远,吾侪因是以云云。”客曰:善。公乃举酒劳父老曰:”区区者余偶为之,父老所言何见之远也!虽然,余与士民共成之,而独归功于余,何若并刻姓氏,共垂不朽之为愈也!”客曰:诺。于是饮酒乐甚,众请铸金为公像,奉之塔上,以代他年桐乡之祀。公坚锌乃也。请锡塔名,美之曰“凌云。”公善书者也,题额书联,鸣驺乃去。
二、白话文
陆公在四川担任刺史已经有三十年了。他以刚直峭拔著称,执法无私,人们都对他敬畏有加。道光七年,听说陆公将要来到我们州,大家都战战兢兢地私下议论说:陆公一定会用严刑峻法来约束我们的人民!等到陆公上任,他在大门外贴上了两个字,一个是“忍”,一个是一个是“让”。在大堂上又写了一行字:“天理、人情、国法。”还题了一副对联:“得一文枉法钱,幽有鬼神明有律;行半点亏心事,远在儿孙近在身。”他就是这样教导别人并且自我勉励的。等到看到陆公处理政务,他非常体恤民众的疾苦,没有丝毫的苛刻,这才知道陆公执法仍然是出于善善恶恶的公正之心,并不是偏执地认为治理四川只能依靠严厉的私见。于是民心欢庆,风俗也变得更加淳朴。
过了一年,政务简明,刑法清明,陆公闲暇之余,经常和僚属一起游览东山,四处徘徊时他说:“这里的气氛真好,郁郁葱葱的,确实是古代的名胜之地!但是西北方向蜿蜒而来的山脉,虽然有龙蟠凤翥的势头,而东南方向却缺少奇峰,如果建一座塔来补全这里的风景,那么这里的灵气和文化底蕴岂不是更加深厚?只可惜我力量不够!”今年春天,当地的绅士们请求修建塔,并且恳请陆公捐款,陆公非常赞同,于是传令说:“东山塔关系到全境的文风,前任官员两次计划修建都没有成功,这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情。现在绅士们再次提出请求,如果四方的富裕家庭愿意资助这项盛举,我会帮助你们完成它。”远近的人们听说了,纷纷捐款,不到一个月,捐款就堆积如山。陆公听说后说:“可以了!虽然如此,但还是不够充裕。”于是他慷慨地捐出自己的廉俸,交给绅士和老年人来负责这件事。他们测量日影,确定方位,从仲春开始动工,到季秋完工。塔高一百多尺,花费数千金,还建了院宇,非常壮观。州里的人们在道路两旁列队欢迎陆公,官员们都聚集在一起,在院子里设宴款待陆公,庆祝塔的落成。酒过三巡,父老们举杯向前说:“您驱使百姓,扭转乾坤,建造文峰,为巴人留下福祉,我们敢用这杯酒,祝您长寿。”陆公谦逊地推让,座中的客人笑着说:“父老们没有听说过陆公的德政,比这更大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你们提到了小事却遗漏了大事,这不是好的颂扬和祈愿吗。”父老们感到惊讶。客人说:“以前陆公上任后整修城郭,加固防御,过了一年,又修建了严公庙;建立了昭忠祠等庙宇;修复了废弃的章怀墓;重建了卢公祠,都是用自己的钱,没有动用民财,但父老们好像都不知道。盐税改革让贫民有了生计;增加奖学金让士子们能专心读书;而且连续两年减税来缓解民众的困境。这些对士民的好处也非常大,但父老们好像也没听说过。现在捐款建塔,父老们却如此铺张,这不也很奇怪吗?”父老们说:“哎呀!这是什么话啊!城垣和防御是守土者的职责,我们不敢过问。祠宇和古墓是守土者崇祀的地方,我们也不敢参与。至于改革盐政、减税、增加奖学金,确实对士民有益。但这些都是一时的利益,怎么能够长久呢?而文塔的建造,是上天的启示,大地的灵效,让巴山媲美嵩岳,使得这里人才辈出,即使是现在的云蒸霞蔚,也能预示未来的文治武功。这是为民众深思熟虑、长远打算的事情,我们因此才这样说。”客人说:“好。”陆公于是举杯慰劳父老们说:“这些事情我只是偶尔为之,父老们所说的真是太远了!虽然如此,这是我与士民共同完成的,单独归功于我,不如把大家的姓氏都刻上,一起流传不朽更好!”客人说:“好。”于是大家饮酒作乐,众人请求铸金像来纪念陆公,放在塔上,以代替未来的祭祀。陆公坚决拒绝了。大家请求给塔取名,赞美地称之为“凌云”。陆公擅长书法,题写了额匾和对联,然后骑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