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友常回忆录:戎马功过
本文于20多年前成稿,今天与大家见面,权当历史资料看吧。
我生于1919年,现年82岁,南江县下两乡(今下两镇)人,初中文化,合川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特训班九期毕业。曾任书记,副官,排、连、营长,副团长,巴中县绥靖工作队副队长,76军巴山青年随军工作团上校团副等职。
一、抗日经历
1937年9月6日,我122师在四川德阳孝泉镇奉命北上抗日,那时我是个文书上士,徒步20多天,经广元等县到宝鸡,留下了几点啼笑难忘的故事:
在阳平关第一次坐火车
由于四川人当时都没有见过火车,官兵们徒步行军20多天,听说要坐火车无不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开洋晕了。但因当时车箱太少,排以下的官兵都挤在货车箱内,同时每车箱要挤两个排,车行之初都不觉得,过了几小时后,有的想上厕所无法动身、要是有人放了屁,这时汗臭气加屁臭气,那就久经不息,其味无穷,而且小站不停,直到太原才解除了四川人开洋晕的滋味。
到西安深受百姓欢迎
部队经潼关转西安时,受到西安群众的热烈欢迎。群众发现我部士兵大部身着单衣单裤,赤足草履,立即大量捐赠棉衣棉裤、手套等御寒物资,并赠送肉食菜蔬慰问。
蒋鼎文对我军的歧视
由于川军武器装备差,我22集团军总部,在川未出发之前,已电请蒋介石补充武器装备。蒋复电由西安蒋鼎文长官补充。我部到西安后,蒋鼎文见我部装备太差,即歧视的借口说,我部已为二战区长官闫锡山指挥,由闫部给你们装备。
撞上高级指挥官黄绍弦
闫锡山派副长官黄绍弦前来传达:武器装备仓库不在西安,需转过黄河×处再补充,并说目前军情紧急,命我部立即开赴晋西。由于我旅为全集团军的最先头部队,师、军、总部都未到达,只好服从黄的命令,乘正太路火车去阳泉车站停止待命。
刚到阳泉车站,黄又来电说:命我们原车东开,到陈家垅车站为孙连仲部指挥。火车刚开了一小站,车站站长传达黄绍弦电令,要我们转向移粮车站下车,我们只好遵令开了一小站,站长又传达黄的电令,要我们改向岩会车站待命。第二天才到岩会镇,下车还未停脚休息,黄又来电要我们“立即出发,迎击西进之敌”。就这样一反一复的命令,一来一往的调动,就把我们调得疲惫不堪了。就是一个朝令夕改的指挥官,一天最多也不过改一二次,而黄绍弦则可随心所欲,一天竟改四五次,弄得我们哭笑皆非。
孤军血战东回镇
黄绍弦的最后一个命令,是“立即出发,迎击西进之敌”的十个字,其他什么都没说,既无作战方案,又无指挥要领,可我们又在他的领导指挥下,不能不遵命率部由岩会镇出发。由于敌情不明,部队只能向东搜索前进,至25日晨始抵东回镇。正准备在此早餐,忽闻村东枪声激烈,知我尖兵连已同敌人遭遇。旅长王志远立即将部队转移,分布于东回镇南北二山,一面构筑简易工事作好战斗准备,一面视察敌情,并以无线电向黄绍弦及师、军、总部报告情况。谁知接连多次呼叫,均无一处取得联系。接着敌人飞机也飞临我占领区上空,不断投弹扫射,不多时敌人大炮也在其飞机所指示的目标下,猛烈射击。当时我阵地纷纷中弹,我们又无大炮还击。飞机对我阵地低空投弹扫射,我们又无高射武器来对付。待敌机大炮稍停时,敌人的步兵又分兵向我东南二山发动冲锋。由于我旅平时圳训练术科时很重视国术科目,尤大刀有独特的威风,待其进入阵地前沿时,首先使用手榴弹消灭于阵地前沿之外,即使部分敌人冲人阵地内,我们的大刀就发挥了用武的威风。过了一天一夜,敌人连续发起五次冲锋,也只留下尸横遍野。第二天敌人见用各种进攻方法都难取胜,于是使用火熘放射器和毒瓦斯来杀伤我军,给我军造成极大的伤亡。
幸好天色已入黄昏,敌人也停火了,我们也只好趁机撤退,向柏井峰、严家山方向转移,准备与366旅会合作战。
我驻军全旅不到3000人,与有一万多步骑兵和飞机30余架,重型大炮30余门的敌人作战达两天一夜激战,伤亡官兵接近一半以上。
经犁坪二次遭遇
26日途经犁坪前约五六公里的一个村子,又遇一部埋伏的敌人把我们拦腰截断,在约半小时的微战中,又伤亡近200人,我们且战且退在犁坪占领阵地,与敌又周旋了两天多。
从24日接战起,每天用电台多次向黄绍弦、师、军、总部报告,呼叫不上停止了联络。正在粮尽弹少之际,遇滇军曾万钟部第三军及孙连仲大军向西撤,这时我们也只好随后撤走。
二、藤县外围战经过
由于山东守将韩复渠不战弃守,致使济南、泰安、兖州等地相继失守,造成津浦南段危急。我集团军奉蒋介石电令,于12月底,由二战区晋东战场调龙海的商丘、锡山、单县至徐州一线,为五战区长官李宗仁指挥,后奉李令调藤县南部地区镇防,阻止敌人南下。
1938年3月14日拂晓,敌步骑兵一万余人,配有飞机30余架,大炮30余门,对我阵地展开全面进攻,我团因刚受命到此,还无工事防卫,只好籍地形奋勇迎战,激战整日,除白山、黄山两地被敌占领外,界河东西全线的主阵地仍然完整无失。敌又用六架轰炸机飞临我北沙河上空,反复投弹扫射,我正构筑工事的第二营,当即伤亡60余人。17日敌又对我界河主阵地发起多次进攻,均未得逞。除其主力继续向我进攻外,又另增3000人向我右后方的一线阵地龙山、朴阳山迂回包围,但该二地已早有我127师的有力部队据守,敌人猛攻整天亦未得逞。
17日中午,师长为防止敌人乘隙渗入藤县左侧,即令我团抽一个营到藤县西北约七八里的洪町、高庙布防,团长命我二营前往接受任务。
在洪町前段约五六里处,有条断流的干河坝连接一片山坡,我营在该处设疑兵,诱敌飞机在此狂轰滥炸,无的放矢地造成敌人的巨大损失。
夜袭干河坝前端约五六里处的两个无名村子,前村较小,住有敌人50余人,后村距前村约一里之遥,住敌约200余人,我第五连奉命夜袭前村,消灭前村敌人,50余敌均被全歼,夺得步枪五十余支,轻机枪三挺,子弹数千发及部分战利品,大获全胜而归。
三、死守藤县,血溅城垣
师长王明章任藤县前敌总指挥,团长张宣武任固守藤县的城防司令。城内兵力只有我364旅两个团,由于经过多次战役的损失,两个团共剩官兵只一千多名,包括师、团部的直属部队约500人。另有藤县的地方部队约500人,127师领弹药未走的一个连有100人,总共实有兵力2230人守藤县,但实际能战斗的兵力,不过一千六七百人。上级下达命令要死守三天。这三天内30多架敌机轮翻轰炸扫射,30多门重炮全面轰击,数十辆坦克横冲直撞,再加超我十多倍的步骑兵反复冲杀。未到三天,城内所有房屋建筑已成一片焦土,城墙多处已被扫平,师长也在战斗中阵亡,部队残缺无整。但我幸存的极少官兵,抱着城破守土,无有防卫工事即利用弹痕,仍在各处浴血拼杀各自为战。三天过去了,汤恩伯援军仍无一兵一卒到来,最后弹尽粮绝,再加敌人实力越增越多,只好各自突围与外围配合。
藤具战役后、各地报纸评论认为,抗口战争中的藤县战役,是一场以少战多、以弱胜敌,出乎意外之战、是一场可歌可泣、可敬可佩之战,是一场最激烈最出色之战,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缩影。为台儿庄大捷打下了基础。上述抗日经过也算我作了保家卫国的一份义务。
四、抗战胜利后走错的道路
1946年被编在重庆大坪军官队,经杜聿明动员,东北接收,到沈阳后,调任保九团一连中尉排长代连长,在四平会战失败后弃职去沈阳中央警学校五分校任区队长,后因警校被裁,去锦州任88师262团一连上尉连长,曾奉命攻克凤凰山解放军占领地,扫荡洪口哯等地多次战斗。锦州围城战役时任营长,固守北门,情况非常紧张,当时心中暗想,万一锦州不保,内陆即失去一切依托的屏障,那时就更难挽回危机的局面,本想弃职出走,又怕负临阵逃跑之罪,同时也不知**的政策是否与张国焘一样,至锦州解放时,即决心今后再不愿作国共双方的再战一员。直至解放军已由城内冲入北门时,我在北门受到内夹击即令全营官兵将武器原地放下,徒手躲入民房内渐行隐蔽,我同两名军土在一处被大炮轰跨的城墙缺口处,跳墙突围向山海关转秦皇岛免费搭轮赴上海。
突围后才觉得除随身所穿的衣服外,只有三元大洋,到了上海即身无一文回家,又陷于困境。幸遇原在上海结识的本地好友留我暂时吃住,三天后即遇上本团团长胡吉英也到了上海,他到时也同我一样身无分文,即约我去他亲戚家先找饭吃,并向他亲戚谈明锦州失败及目前情况,难以回家等情。
他的亲戚建议说,目前你们暂时不能回家,因为现在的社会,赤手空拳回家,不但乡友对你冷落瞧不起,同时当你无权、无钱、无势,丢了棒子就要被狗咬,承受恶势力的欺压。过去你是国防部宪兵副团长调262团去任团长的,可说国防军政各部的高级将领对你都很熟悉,说明锦州失败情况,申请恢复部队建制,同时锦州也非是你一个团的指挥失误,这样决无问题,并可解决你们目前的困境。果然电呈军改国防各部申请后不到一周,经军政等部复电准于所请,并任命困防部少将高参陈恒为88师师长,团长为副师长,淞沪警备部上校副处长为262闭长,毛友常任副团长。由我在沪收容东北返泸官兵,去淞江整补,所需械弹粮服,暂由淞沪警备部供给。不久遇王维基同学,他任江湾将校收容大队上校中队长,他向我说将校队的川川藉队员有几十名准备联名申请调四川工作,正等候是否还有人参加。我听后即同他一面去江湾报到,一面应付收容,约月余经军政部批准调四川108军储训川军官大队,不久即调任巴中绥靖工作队副队长的职务及76军巴山青年随军工作团上校团副。回川时明知残局难挽,只说都是借岩壳躲雨,谁知反成戎马终身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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