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红军秦华礼的回忆

三、加入正规军

听说要参加正规军了，战士们个个高兴得跳起来。地方政府非常重视，组织了数千群众排成几里路长的队伍欢送，每一个连都有两头杀好的猪，由老百姓抬着一直随队伍走。每到宿营地，又有当地的老百姓送来各种蔬菜，真是天天都在会餐。

每到一地，队伍还未进村，老百姓就已将最好的房间整理出来，铺好谷草，烧好开水，一切都像是迎接贵宾一样。第二天一早出发时，当地群众又自发地夹道欢送。中午休息时，当地的老百姓已将中午饭菜做好等着我们。

当时的那个情景，充分体现了广大人民群众拥护共产党、支持子弟兵的热情，这也是我们红军打胜仗的根本保证。

1．特殊排长

由独立营编到红31军后，我分在93师279团2营4连，其他人都分散到各师、团、营。到4连的只有我一人，我任3排排长。一二排都没有副排长，唯有3排配有副排长。主要原因是正副连长、指导员都不识字，而我曾经读过将近两年的私塾，识点字，所以，连长讲军事课，指导员上政治课时，都先由我拿着书读两段，他们根据我读的内容来向战士解释。每次行军到宿营地要向营部写报告，也都由我来写，写好后再给连长、指导员读一遍，经连长、指导员同意后，写上他们的名字，盖上他们个人印章，再上报给营部。

那时有的连有专职文书，营部叫书记。所以，我这个排长实际上就是个文书。排里的日常工作，如驻宿、整理内务、出操、站岗、放哨、背运粮食、卫生等等，都由副排长负责。政治思想工作、宣传工作、扩大红军等由我负责。同时，我还兼着连队的宣传队长，经常组织演点小节目。

那个时候，演节目很简单，又不用化妆，到了村子里的小庙前，点个桐油灯，拉上一面床单作幕布就行了。其他的，最多在脸上用铁锅底的黑灰涂抹一下，服装本来就像"叫花子"一样破烂，但是，每场演出都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

2．大笑话

我在独立营时没有使用过枪，也没有经过正式训练，所以，一般的军事常识都不懂。如利用地形、纵队、横队、瞄准、三点一线，一支步枪有多少零件，怎样擦拭等等，都不懂。

有次，全团排以上干部集中整训，进行队形变换、正步走等训练。在训练中，我比其他一些排长学得快，而且，口令也喊得最响亮。另外，还训练快速进食，规定3分钟吃完一顿饭。一个班十个人，一大盆猪肉，大家把饭装好后围坐在地上，口哨响起才能动手吃，3分钟一到，口哨一响，就是没有吃完的，也得放下碗去排队。这一点，我也是每次都领先的。登台练习演讲，我也是第一名。

但有一次，在训练架枪卧式瞄准时，我却闹了个大笑话。团政治委员桂干生来问我："要打敌人眼睛，应该瞄哪里？"因我从未练习过，也未用过枪，当时自作聪明，心想，子弹从枪口出去，当然应该是枪口对着敌人眼睛。我就说，"枪口对准敌人眼睛。"政委当即哈哈大笑后说："那子弹就飞到天上去了，还能打到敌人眼睛么？"

当时，我还辩护说，"子弹不是从枪口出去的么"。他说，"对呀，子弹是从枪口出去的，但却是螺旋式前进的"。

说着，他把枪栓取下来，让我用右眼从枪口向里看。然后问："里面有什么？"我就说，"里面不光滑"。他告诉我说，那叫来复线，子弹经过螺旋式出去，与枪的准心相对应。所以，瞄准一定以右眼从表尺一准心一目标来对准，就是说，要打敌人眼睛，就要准心对准敌人眼睛，这叫"三点一线"。

这件事，在我的印象中特别深，至今也没忘。

3．第一次同国民党正规军作战

这次作战地点是在巴中北边一个叫佑垭口（今巴中经开区属地）的地方。

当时，五连已经同敌人打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们正在吃饭，突然集合号响了，部队快速集合，每人手里还端着饭碗，一大盆青菜猪肉都顾不上吃。这时，连长命令每人装一碗菜饭跑步出发，就这样，我们边跑边吃，至今回忆起来都很有意思。队伍还未到阵地，一碗饭菜已经狼吞虎咽地下了肚。不过，接下来的一连两天里，不要说吃饭了，就连凉水也没有喝上一口。

我们一进阵地就和敌人接上了火，打得非常激烈。敌人完全是人海战术，漫山遍野的敌军就像成群的鸭子一样向我们冲来，一批打下去，第二批又冲上来，接连八九次冲锋都被我们压了下去。就在天快黑的时候，冲锋号令猛然响起，连长高喊"冲呀！"全连似猛虎一般，自高临下地冲了下去，漫山遍野都是敌人的尸体和伤员，有的还在嗷嗷乱叫。

这次战斗，一共消灭了敌人三个多团，缴获各种枪支3000余支，迫击炮八门，轻机枪30多挺，俘虏敌团以下官兵2000余人，弹药无数。

4．大练兵运动

川陕苏区反敌人"三路围攻"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这次战役从1933年2月至6月，红军接连攻克南江县、通江县、巴中县、红江县等地，前锋逼进仪陇县、广元县、苍溪县。共歼敌人24000余人，缴获长短枪8000余支，机枪200余挺，迫击50余门，俘虏敌官兵6000-7000人。

这次胜利，大大提高和增强了群众的阶级觉悟和胜利信心。在战争过程中，许多翻身群众热烈响应党和红军的号召，纷纷参军、参战，运送物资和伤员，抓敌探、抓敌人散兵等。

那些被军阀占领过的地区，普遍遭受敌人洗劫、蹂躏，景象十分凄惨。当时，土豪劣绅的反攻倒算十分残酷，不少人被砍头、活埋、火烧、毒打至死，有的甚至全家都被杀光。目睹了这些血淋淋的事实，更加激发了群众对敌人的仇恨，对红军的热爱。

原先，一部分人还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如红军能打败军阀吗？红军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住？我们穷人的好日子能长久吗？有的不敢公开与地主翻脸，分得的土地又暗地里交租；有的对红军苏维埃政府的宣传半信半疑，持观望态度；有的明明知道是坏分子混进政府，也不敢揭发。主要是怕变天，怕军阀地主卷土重来，进行反攻倒算。

经过反"三路围攻"取得伟大胜利后，他们确信，红军能够打败"国民党"，确信红军是穷人的军队，确实不会走的，通南巴是我们穷人的天下了。因而，群众的革命热情空前高涨，参加红军非常踊跃。

当时，我是4连3排排长，又是连的宣传队长，带两个战士去做扩大红军的宣传工作。有时，一天在两三个大点的村镇召开大会，理论的东西不会讲，只讲红军在什么地方打了胜仗，缴获了多少枪炮，俘虏了多少敌人。给农民分土地，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打富济贫。红军从不打人、不骂人，官兵一致，官兵如亲兄弟一样。要保卫胜利果实，保证分得的田地和房屋不被地主再拿回去，就得参加红军，等等。

只这么一讲，立刻就有群众踊跃着报名参军。也有十二三岁的娃儿来报名，不要，他们就大哭，队伍在前面走，他们就跟在后面，怎么也不肯离开，没办法，只好收下。

那个时候，常常是一天下来，就能扩大一个排，再加上补充来的俘虏（不过，这些新兵大部分都吸大烟。对这些新兵，既要进行军事训练，又要帮助戒大烟），有二三十人。

另外，老兵在战术上也要不断提高。所以，在战役的空间，必须抓住机会训练。

兵不练不精，既要练胆量，也要练技术、练战术、练作风、练利用地形地物修筑工事等。当时，光训练射击就有跑射、立射、卧射、跳射等好多个科目。

除此之外，还要练习跳越障碍，训练夜行军，一小时走六千米的路。特别是练夜行军，紧急集合，非常艰苦。当时正是酷暑季节，气候炎热，又潮湿又闷人，而且，山区的蚊子特别多。还有一种叫"山蚂蝗"的也很多，这个东西最讨厌，它钻进人的腿肚子里是拽不出来的，要用巴掌用力拍打腿肚子几下，它才可以出来。白天，有种很小的虫子叫"黑猫子"，就更厉害了，它叮咬在人的脸上后，会使脸部红肿。夜间，山林里到处是蚊子，还有臭虫、跳蚤，扰得人根本无法正常睡觉。

雨季到了，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我们专门挑下大雨的时候训练投弹。雨天练投弹是最苦的，但当时规定，一定要投出去30米以外，才能算及格。

开始几天，练得膀子又红又肿，连吃饭拿筷子都痛。越是这样越要坚持练。为了争取好成绩，我经常趁夜间战士们休息后，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练投弹。

由于气候不好，生病的人很多，特别是痢疾、疟疾、伤寒、肠炎、烂脚病最严重。记得我曾因患痢疾住了四五天医院，谁知，出院后又患烂脚病，两只足踝关节烂了一个很深的洞，不停地流脓。白天行军时，很多泥土钻进洞里，痛得很厉害，又没有药物治疗，只能用烂布条沾着盐水洗一洗，再把伤口里的脓汁挤出来。就这样，整整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才逐渐好转。

回想起来，那次的大练兵运动，我的收获是很大的，特别是，绝大部分项目都取得了"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