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申查

我这个人在经济上没啥,我当时不爱财,认为财是祸源。你看现在的地主豪绅,有的掉了头,有的倾家荡产,为的啥?还不是为了家里的财嘛!我始终抱着这一条:公家的财产丝毫不贪的。那时候也不发个工资,发个钱,一天只吃三顿饭,也没有特殊照顾,吃饭都是大锅饭,跟同志们一块儿吃,那时有个极端主义,不准哪个吃私伙食,不准哪个煮小灶饮食,哪个煮小灶查到了就捉,没得哪个敢。可是大概才当主席不到一两月,突然就停止了我的工作。保卫局审查了我二十几天,又才恢复了我的工作,我也才在这时弄清原因:

省苏维埃政府粮食委员会有一个付主席,姓罗,戴个眼镜,骑个马马,到南江又下到八庙垭。接着我也去八庙垭办移交手续。本来内务是管现在的民政,那时就错误理解为管事务,当库房保管员。八庙垭区苏内务是一个姓岳的妇女,没收地主的东西都交她管。那天省苏粮食委员会姓罗的付主席,就把这个妇女关在屋里选没收来的好衣服、皮袄,弄来背起走。我一去就碰着了,说:你在这里做啥子,这是机要的地方嘛!内务开腔:“这是省苏罗主席。”我说:我认得。她说,他要提几件衣服。我说:罗主席,你提衣服干啥?他说,提回去给省苏维埃政府新剧团用。我说:“这好大事情,衣服给,要好多都给,只要有。但是不能给到私人手头,你回去在省苏维埃经济委员会、财政委员会办个手续。转到南江财经委员会,要多少我们都给。”这下把他坑住了。他说:我提了回去办。他转过去就发了信,记了我的可恶了。他骑上马马走,我送他。他说:“李主席,你工作很不错啊,你就是这样干啊!”

他走到大河口,正遇上我的一个仇敌告状。我的这个仇敌是个阶级敌人,家里是些恶霸,不是我李正良一个给杀了的。他大儿子陈登其,出去当盖天党,在(仁和场)那里擒住杀了的。我杀他是有道理的。那是第一次收缩阵地中,我们还没走完,他们就开会,活动一帮子人,去抄我的家,捉我的父亲,捉我的女人。那阵我家里没得啥,我二兄弟(李正新)也是参加革命的(大河少共书记),女人(石板乡脱产妇女代表),父亲(是党员)在地方搞工作(在经济公社卖盐,经济公社设铺垭庙)。他们去捉,还定了价:捉到李正良是一百块,捉到李春先(我父亲)是八十个铜元,捉到严文翠六十块。没有捉老二。

当时,红军在观音寺转家寨,灰军在母家坪棕梁上、窑梁上,中间有一个空隙,我家在母家坪李家弯,正处于空隙地带。那天,他们在观音井开会活动了一把子人,田家陈家,也有李家个别孬行头,先写了一个状子送给田颂尧部队的一个王营长,接着便去我屋里抄家捉人。走到离我家二里地的梁上,在河那边住的熊兆福老汉儿看到了,就说:“你几爷子搞不得哟,红军来了你看嘛!”这样,他们又停了一下。熊老汉趁机避开走小路给我家里放了信。父亲和我女人得信后连夜跑到了大河口,那时红军还在太平山,区苏主席是杨孝全,我把父亲和我女人领到 11 师政治部,李先念同志那阵也住在这里。政治部给我了五个人,穿上长袍,内插手枪,由我领路去逮反动。本来是想去逮田会平、田东生、田阳生几个老家伙的;可是陈家的二娃儿该死了,他缠到我不丢,想把我拉到白军那边去领赏。他说要报仇。我说我们没啥仇,我在 **塝(录音不清)撞着你老汉的,装的个穷人,要说报仇的话,我就抓住杀了。他不听,老把我跟上,问同路的那几个是哪里的。我说是我亲戚,姚家坝我女人娘屋的。我问大表叔(东生)二表叔(会平)在哪里?他说:“在棕梁上,你去吗?”我就卖关子,说:“现在红军晓得咋样噢,时局不稳定,我想找个人保我。”他说引我去,我说等把这几个客送走了再去。我从婶娘家出来,他一直跟上,婶娘还说:“陈平娃(庭华)你转来!”他还是不听,我想把他甩开,素性就坐在田吹上歇气,再想办法。可是政治部的同志就有些忍不住了,就问我,我赶紧使了个眼色,他们是鄂豫皖来的,口音被陈庭华听了出来,纵身从田坎上往下跳,政治部的几个便蹦下去撵。快下沟了,陈庭华崭新的裤腰带齐斩斩蹦断,这还是他婆娘在娘家专门做的花布裤带。陈庭华下沟把脚干拌断了,可是红军打了几枪,也没有打中。

就这么回事,陈家记了仇,到第二年,老汉还一天去“讨口”,遇到人就告我。这听说省里有个罗主席在大河口,便又去告状,说我过去是大河口的区队长,还有两把手枪没缴。其实大河口的区队长是有名的李春年,那个不晓得呢?这个罗主席不调查一下,第二天跑回省苏就给丁武选讲了,丁武选当时是保卫局局长,他马上给三十一军政治部打了电话,要把我逮捕了。电话是林(英安)主任接的,这又是个好人,当即回答说:“这个干部当县主席,是我们在南江将近驻了一年才选的,他的情况我们调查过,是苦力背老二出身,他父亲也是家庭贫寒,都没有啥子。”后来省委书记袁克服又派总保卫局下来调查,冤案才算澄清,二月分又才恢复我的工作。

发表回复

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