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通江县沙溪镇“熊老婆”一家的故事
陈俊甫的之妻熊氏(人称“熊老婆”),是通江县沙溪镇大梁城望族熊家的干金小姐。熊家富甲一方,家族建工厂、兴学校、民团,跑马射箭,显赫几百年。熊家建有“望月楼”,该楼为蜀中名胜,张澜曾登临此楼并留下诗篇。
熊氏性格刚烈,堪称女中豪杰,常骑高头大马回娘家。熊氏对儿媳极刻薄,二子陈心寿、三子陈心禄的妻子都被她赶走,故后来陈心寿、陈心禄均无嗣。虽熊氏对儿媳苛刻,但视孙子陈明月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
熊老婆不仅在家里霸道,还干涉娘家的事情。娘家兄弟分家闹出纠纷,她喜欢一个厌恶一个。为了帮她喜欢的弟弟,她计划找来刺客。几个刺客拿着铁叉、马刀,深夜沿着明月沟潜入大梁城。不料因为事情早已败露,刺客反落入圈套。行刺者刚到寨门,突然矢石如雨、杀声不断。刺客被伏击后仓皇逃命,其中一人从悬崖纵身跳下,虽保住性命,但摔断一条腿。
陈家营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半夜里,陈心寿光着膀子站在屋檐下叫母亲开门。声音带着哆嗦。熊老婆知道这个二儿子又输钱了,但不知道输得这么惨。他已经输掉了全部田产。
第二天,债主就拿着契约从陈家接收田产。曾经的“陈半坝”,眼看就没饭吃了。熊老婆搬着板凳坐着骂了儿子三天,快要把自己骂断气。
熊老婆万万没想到,自己晚年会如此凄惨,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饿肚子。
第五天,刚嫁过来的孙媳妇马氏性生生的说:“婆婆,我还有点东西……….”熊老婆依然恶狠狠的看着孙媳妇。
孙媳妇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熊老婆浑浊的眼睛闪出亮光,那是一大块上等的鸦片。
“哪来的?”熊老婆问。
“昨年割烟,我自己留了些………。”孙媳妇满脸通红。
“偷的?
“不是!不是!我留着家里用,我没有存私!”马氏慌忙解释。
许久,熊老婆才露出了罕见的慈祥的笑,“你救了一家人了!”
熊老婆用这块鸦片赎回一个田,这只是他以前全部田产的百分之一。但这已经足够维持一家人不饿死。
一年后,陈家营迎来了“土改”。
陈家只有一个田,被认定为“中农”。全家安然无恙。
路光朗像极了他爹年轻的时候,脸上没啥肉,眼里透出精明。
但今天路光朗眼里只有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二表叔,听到说大梁城、马家湾都在杀人了,你说我爹有事不?”路光朗焦急的看着陈心寿。
“二表叔,你三三年帮过他们,你去说一下,把我爹放了!”
陈心寿目光躲闪,看了四下,小声说:“这忙神仙都帮不到,明天你爹必死!”
“真没救了?”路光朗年轻的脸一瞬间就苍老了。这一秒,注定了他一生的长相,从此路光朗带着他满脸的愁容直到五十年之后。
“没救了!你准备收尸吧。”陈心寿一贯的冷静,“拿个白布”。
路光朗计划看一眼他爹,爹今晚还关在沙溪场。
凌晨,路光朗一个人走二十里山路。路上要经过十几个鬼神的家门,和七八个放满小棺材的悬崖,那里满满的是早死孩子的灵魂。
但当晚无论是鬼、神或者是动物都没有拦住路光朗的路。“雀子翅膀都没有诈一下!”路光朗几十年后对我说,“我是为老年人尽孝!我是去看我爹!”这个恶霸地主的儿子懂得伦理纲常。
路光朗当晚远远的看了一眼爹,爹都快折磨得没气了。
第二天,路光朗的爹,就是那个被称为“干恶霸”的人,软弱得像一个瘦鸡。在一阵阵口号声中提进祠堂,他要站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下被杀死。
英俊的民兵连长熟练的子弹上膛,熟练的扣动扳机。
“砰!”
路光朗没有哭,他听到枪响,爹白色的脑髓和红色的血混在一起飞溅开,下面有人开始作呕,祖先的牌位上也沾满了鲜血和脑髓。
路光朗跪在爹裂开的脑袋面前,飞快的脱下多年来舍不得穿的衣服,那是一件雪白的洋布衬衣,他把衬衣铺在地上,把爹抱起来,把爹的破脑袋轻轻的放在白衬衣上。再小心翼翼的蒙住爹的脸。然后,路光朗抱起的体,头也不回的跑回家。
(作者:八大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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