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十年
一九九二年
2月29日,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侯必贵,交通局副局长谢大志一行来区,研究沙溪大桥问题。
我们这座桥终于上马了。这是我们多年向上争取的结果,也和傅崇碧将军、赖宜生副专员的努力分不开的。
这座桥县政府上报的是130万元,地区核定为110万元,省交通厅补助一半,约60万元,其余是县和区上自筹解决。(后来上级又增加了拨款,具体数字我不清楚)。最后决定:沙溪区公所为主办单位,为甲方;施工单位是县交通局道路桥梁公司,为乙方。交通局负责大桥设计和施工技术指导。区公所筹资二十万元,负责备石料。要求春雨到来之前中墩要拿出水面,明年“五一”通车。
3月1日,区委、区公所开会,研究沙溪大桥的建修问题。决定成立指挥部,由区长何光凡任指挥长。交通局、道桥公司、区级各单位负责人为成员。区上抽调了一批具体办事人员。决定大力筹集资金,国家财政发工资的机关干部、事业单位人员人平30元,企业人平50元,非农业人口人平5元。同时,向沙溪籍在外工作的人员发出呼吁书,力争他们捐款。我与何光凡都发表了广播讲话,号召全区人民动员起来,“人民大桥人民建,建好大桥为人民”,在全区各乡广播。
3月5日,我与何光凡及区上有关人员到沙溪中学验收职高(当时是准备办职高)教学楼。这座楼房是区公所筹资兴办的,国家没拨一分钱。当时的指导思想是:沙溪经济、文化落后,特别是实用技术人才缺乏,修建职教教学楼就是为了给全区培养一批技术人才。后来培训班没有办起来,成了沙溪中学的教学楼。
3月6日,沙溪大桥正式动工,首先开挖中墩基础,为的是在春雨到来前,拿出水面。。
我们提心吊胆、焦急地关注着中墩的开挖。因为早已到了春雨暴发的季节,搞不好,一场大雨,就可能让我们前功尽弃,造成巨大的损失。好象老天十分衷情于沙溪那些干事业的人。今年的春雨来得很迟,五月中旬才下大雨。而我们通过抢时间,争速度,仅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到四月底,中墩的开挖和安砌主体就已经完成了。到年底,我调离沙溪时,中墩、两岸桥头堡的保坎已安砌结束。
但是,沙溪大桥的结局是悲惨的。约在1995年才基本完工。由于拱圈石的质量问题,大桥一卸架,就成了危桥。至今躺在沙溪大河中,既不能过车,也不能过人。
我感到十分痛心!为了争取这个项目,我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跑了不少的路,到头来是这样一个结果,叫人难于接受。沙溪的建设多的是,我经手的一座大桥,三座小桥,大井坝电站,王坪烈士陵园等等等等,没有一处出半点纰漏。唯独沙溪大桥,却成了这样。我虽然没有任何责任,但这是沙溪人民的事业啊,也浸透着我的心血。
我更感到对不起傅崇碧将军。他的“幸福桥”愿望没有实现!沙溪大桥成危桥后,区公所和沙溪乡政府只好将路面破坏,在两头堵起来,不准通行。但人们还是要过,无数次打烂堵的墙。去年,李家河一名学生在过桥时,掉到河里摔死了,后来又陆续摔死了好几个人。
现在,沙溪在老街滩头修了一座漫水桥。
我曾多次向县委、县政府领导建议,在原地排危,把沙溪大桥恢复起来。我的理由是,沙溪大桥的中墩是单向推力墩,十分牢固。只需把拱炸了,就可重新架设。这样费省效宏,节省资金。但是,经历了几次垮桥的县委、县政府领导,变得十分小心。正如一位主要负责人与我谈论时说的观点:谁敢负责去炸拱?石拱桥的安全性谁敢保证?
我只有默然!
我自信,如果还在沙溪工作,一定早就炸了,一定把新桥修起了;如果我没走,也许大桥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7月,鉴于形势的变化,影剧院已没有建设的必要,沙溪粮站又极想买这块地皮。区委、区公所决定,将影剧院卖与沙溪粮站。他们后来改建为综合楼。
有人建议区上去买一台小车,因为北京吉普是省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送的旧车,其它区都是新车。
我不同意。我觉得区上要养一台车太花钱了,不如坐班车。区公所这台车我们是常年报停。我开会经常都是坐班车进城。就是我调离沙溪,到县上报到,都是搭的酒厂的便车。离开沙溪时,沙溪粮站主动派了他们的双排座车送我,没用区上的小车。
我走时,区公所账上还有80多万资金(包括各乡欠账)。我觉得沙溪大桥正在修建,还有到胜利乡的公路,到长胜的公路都还没修,基本建设的任务还很多、很重,哪里都需要钱,钱应当用在这些地方。
但是,我走后,区上立即就买了新车。
10月,区委、区公所决定,沙溪场镇建设有线电视。我与何光富、王国平到成都采购设备和材料。12月8日安装结束。区公所拿出3万多元,用户筹了一部分。这是我离开沙溪前为人民办的最后一件事。
11月15日,达县地委书记孟俊修来沙溪区视察工作。我和区长何光凡都不在家,只有副区长江显贵在家。
区上的人都不知道孟书记来了。最先发觉的是区派出所干警何光伟。事因有一驾驶员找到派出所何光伟,对他说,我们停在街上的车,反光镜被小孩打烂了,希望你们派出所要加强教育,管好这方面的事,其实就是打个招呼。
何光伟还算机灵,立即寻问你们是那的?干什么的?对方才告知是地委孟书记一行。
原来,孟书记从万源罗文、至城一路来到沙溪,看到街上有个达县饭馆正在营业。孟书记说:“也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区上的同志都下班了,就不去麻烦他们了。这里是达县老乡开的馆子,我们就照顾一下生意。”就在那里吃了晚饭,也准备在那里安歇。
副区长江显贵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去迎接。孟书记一直推托,区上一再坚请。并讲明区上有招待所,干净卫生、安全。孟书记眼看不能推脱,才住到区上。
孟书记一行就三个人,秘书、驾驶员。区上烧了一盆杠炭火,准备安排伙食。孟书记一再坚辞“已经吃了,不要再搞。”并一再催促区上的同志去休息,明天早上再汇报,“你们书记、区长在城里开会,不要通知他们回来”。
第二天早上,江显贵作了汇报,孟书记作了指示。吃了早饭后,一行人轻车简从离开了沙溪。
我很为孟书记的高尚品质所感动。县委办公室的同志也说:孟书记这个人很了不起。今年六月到县上来检查工作,是中午两点,午眠时间还未过。他就在县委门口坐着,不准通报。一直等到上班时间。他总是说“基层的同志太辛苦了,不要打扰他们休息”。
我一直拿孟书记作为自己学习的榜样。
12月31日,县委决定,调我到乡镇企业局工作。我离开战斗了十年的沙溪——我的家乡。
我也想走了。在沙溪的十年,干了很多实事,引为自豪的是,除修建大井坝电站,部分乡农民人平出了2.5元外,没有向老百姓摊派,都是从上面争取的资金。
当时实行财政包干。1984年全区才收了13万元工商税,以后逐年增加,到1992年我走时,任务达到90多万。我们从各方面开辟税源,种白肋烟,搞银、木耳,发展茶叶、五倍子,发展畜牧业。可说是使出浑身解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每年仅能完成任务。可是任务还在一年一个台阶向上增长。上面又强调不能收人头税,我也不愿收人头税。真不知道以后的工作如何去做,所以走的愿望十分强烈。
我走后,沙溪区的财政税收任务逐年增长,最高达400多万元,人平100多元。加上提留及公益性投入,人平最低200多。个别村、社高达400多。按当时的市价算,人平将要卖掉300——600斤水稻。为了完成任务,基层干部借高利贷,牵猪、牵牛,拆房子,强行入室撮谷子的事时有发生。
我庆幸自己离开了基层。象我这样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深知农村艰苦,农民艰辛的人,那些强迫命令的事,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只能最后落个“不合格”书记的下场。
沙溪的十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年,也是十分充实的十年,十分难忘的十年。在这十年中,我操了许多心,跑了许多路,流了许多汗。在这当中,有痛苦,也有喜悦;有彷徨,也有希望;有成功,也有失败。在我的信念中“人生难有几回搏”,在这十年里,我也狠狠地搏了一把。
是的,象我这种“工于料人而拙于谋已”,只知努力工作,耻于钻营,太少人情事故的人,在这个年代注定不会有什么幸运之神光顾,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令人欣慰的是,至今沙溪人民还记得李鹏飞在沙溪为人民干了许多实事。
二00四年十一月十八日 于通江,二0一九年四月 修订于重庆
附记:
沙溪的同志要写志,希望我能提供沙溪两座大桥、大井坝电站、两条公路及王坪烈士陵园的情况。我翻了工作笔记,闲暇无事,以大事记的形式写了这篇《沙溪十年》。
沙溪十年要写的事太多了。我主要根据沙溪的几大基本建设为线索来写的,其它的事涉及极少。
沙溪基本建设的风风雨雨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内情,包括区委班子内的主要负责同志。其原因:一是我这人从来低调,从不宣传自己;二是当时很多事情困难重重,前途未卜,我不愿意大家知道这些困难和挫折,以免影响士气,挫伤大家的工作积极性;三是有些事讲了,所谓说话人短带话人长,传来传去会造成误会,影响到和一些部门、一些同志的关系,不利于以后的工作。所以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当年我们用尽心力所干的那些事,在现在看来是显得微不足道,但我相信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嘲笑那些干事的人。
现在时过境迁,我有必要写出来,作一个历史的回顾,让更多的人知道坐以论道容易,实际工作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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