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阳初思想：乡村教育理论与今日农村改革

二、借鉴乡村教育运动的历史经验推动当前农村的全面改革

回顾晏阳初先生70年来在中国与世界各国开展平民教育与乡村改造的历史，笔者认为我们应当重新认识与评价晏阳初以及他毕生所从事的这一事业。

1.晏阳初是一个爱国的教育改革家。在他身上具有中国进步知识分子所共有的强烈的爱国热情与深沉的忧患意识。他身上还有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知识分子所具有的民本思想。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都在他的世界观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我是中华文化与西方民主科学思想相结合的一个产儿”。⑭可以看出在童年的启蒙教育中，中国传统文化中民主思想与经世大同的理想就在他的头脑中扎下了根，修齐治平的抱负影响了他的一生，其后列强对近代中国的侵略与欺凌激起了他的民族意识。在香港、美国求学以及在法国战场期间，他目睹了外国人对华人的轻侮，亲身感受到“国势衰微的种种悲哀”。面对白人对华工的虐待，他敢于起而抗议抱打不平，他反对日本帝国主义者发动侵华战争，以民族精神启发鼓舞人民的斗志。新中国成立后，他定居美国，对中国共产党虽缺乏了解，但仍将在美国留学的两个儿子送回祖国参加建设。几十年来，他常以祖国、故友、亲人为念，密切注意着国家的局势，关心着国家的进步。近年来他两渡重洋返回父母之邦。当他参观了定县，看到祖国近年来的巨大变化之后，他兴奋地说：“定县是中国的一个缩影，它使我看到了中国的前途和希望，我很赞赏老百姓讲的两句话：是毛泽东领导我们翻了身，是邓小平带领我们走上了富裕路”。他很赞赏中国现行的政策，感到变化实在意料之外。他相信教育可以影响社会的前途与国家的命运。西方文化对晏阳初也影响至深，基督教的博爱精神加深了他的使命感与救世观。他以传教士的“布道”精神毕生从事推行平民教育运动的工作，想以教育的力量革除社会的弊端，去旧创新。“通过教育的力量来拯救国家”的主张反映了他对当时社会弊端的不满，也反映了他对社会改革的理想以及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与责任感。

晏阳初对近代变法维新以来的新教育进行了尖锐的批评，认为“中国数十年来所谓的教育制度与内容，无非是东抄西袭，不合国情，不切需要，不曾与一般人的生活发生关系，所以不能完成‘造人’的使命”。⑮ 他批评国民党政府在孙中山先生逝世后，只注意关起门来训练干部，而不去注意更为迫切、更为基本的“唤醒民众”的民众教育工作。⑯认为统治中国数千年的旧教育 虽被推翻了，而真正适合中国国情、为国家富强、为人民造福的新教育却没有产生，人民实际上处在“无教”与“误教”的阶段。他决心倡导一种“实验的改造民族的”新型教育——平民教育与乡村改造运动，来完成救亡图存的历史使命。我们说，从主观上来看，晏阳初倡行平教运动是出于一种爱国主义的历史使命感的，其主观动机是为了人民的富裕与国家的强盛。这是应当予以充分肯定的。

2.影响广泛的平民教育与乡村改造运动，实际上是一批怀着赤子之心的爱国知识分子为使中国农民摆脱贫困愚昧，为改变中国的落后面貌，企图使中国农村汇入现代文明洪流，努力推动中国走向现代化的一次可贵尝试。还在本世纪20年代，他们就已认识到20世纪是人类智识水平竞争的时代，中国的严重问题是农村与农民问题，他们试图从教育的立场出发，以提高国民特别是占人口总数85%以上的农民的知识水平、团体组织力与经济组织力的水平，而谋求中国农村的现代化，最终完成“民族再造”的历史使命。从初期的城市平民教育到后来的定县乡村改造，平教会通过科学的社会调查，逐步制定并实行了一套完整的教育改革方案，从教育目标、教育内容、教育设施、教育方法与手段，都进行了全面的研究与实验，他们还提出“科学简单化”的口号，将现代农业的有关技术及经济组织形式、管理方法引进定县实验中。晏阳初和平教会当年所从事的教育改革实验运动，无论就其规模之宏大、历史之长久、组织之严密、计划之周详、参加的教育与农业等专业人员之众多，以及运用现代教育理论指导实验的深度与广度来看，都是极为引人注目的。实事求是地讲，他们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对全国各省市的平民教育及各处乡村教育实验点产生过一定影响。几十名学有专长的归国博士、高级知识分子以及500多名大学与专科毕业生，抛弃了城市舒适的环境、优裕的待遇，，心甘情愿地到条件十分艰苦的农村从事教育工作，这本身说 明了这一运动的号召力、吸引力。作为一个由私人学术团体倡导的教育运动，克服了经济、人才、环境等方面的重重困难，以后又从中国走向世界，竭力推行长达近70年之久，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没有自我牺牲的精神，没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是难以坚持到底的。他们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标榜“无主义的主奴，无党派的左右，无宗教的成见，无地方的畛域，无个人的背景，无新旧的界限”⑰，拒绝军阀重金的利诱，政治上采取了一种超然的态度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