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不生於乱,而生於治;治不生於治,而生於乱。治乱相寻,理也,数也,独巴蜀哉?不大乱则不大治。以予所见,质予所闻,数之否者,莫若明季;祸之惨者,莫若巴蜀。我生不辰,丁滇藩之变,襁褓於汤火之中十载,而烽烟始靖。回思畴昔之日,潛蹤敛跡於豹窟虎穴中,亦岌岌乎殆矣,讵知流贼之变,更有甚焉。曾见二三父老,聚饮一堂,述其乱离之况,闻者莫不心胆堕地:或老而劓刵者,曾遭摇黄劫者也;或老而缺左、右手者,曾遭张献忠劫者也。呜呼!亦惨矣。然第知其略也,未得其详。

滟澦囊
滟澦囊

丙午夏,壁州文学李辉绪,余同门友也,因试至保,出其箧中《滟澦囊》若干卷,谓余曰:“此先大人苦心数十年,所采辑而成焉者,子其笔削以公诸世。先大人心志得不埋没,则子之赐矣,”言讫再拜。余辞不获,因拜而受之。窥其颠末,始崇祯六年,迄康熙二年:其间世运否泰,民生休戚,以及忠孝节烈,虽死犹生,靡不瞭於指掌。呜呼!李生可谓婆心矣。独蜀省辽廓,有所及闻,必有所未及闻者;有所及见,必有所未及见者。迹其所载忠烈,生离死别、粉身碎骨、肝脑塗地,视父老之言,更详且悉,要亦不过囊括全川之大畧耳,读之令人眦裂髪指。当时之志士仁人,吞声饮恨,更当何如者邪?读肃王之奉命取残也,而为之一快;读太保李公之锄暴安民也,为之又一快。洎乎奋威将军之战胜攻取、勇畧将军之卷甲韬戈也,虽曰人事,讵非天意哉?就其中记叙:采之风闻,或名实非据;得诸称述,或详略非宜。莆也不揣固陋,详加讨论,宛为修饰:务俾质而不俗,简而能该;芟郑楚祯之编次,疑小说也;仍石子厚之跋文,谙大义也。他日輶轩下采,《滟澦囊》虽森枝野说,与於国史,讵无小补乎哉?是为序。

时雍正元年桂月之望日,嘉川逸叟刘承莆尧草氏书於紫青山麓之乐道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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