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道光二十七年(1847),鸣谦(字牧葊)、鸣诗(字吟舫)兄弟校勘,欧阳鼎(字晴峰)订正《滟滪囊》(即退思轩刻本),内容上又有一些变化。
《滟滪囊》退思轩刻本欧阳鼎《题识》:
吟舫鸣君,隶镶黄旗汉军,世为辽阳巨族,随官来川,与予一见如故。素性嗜学,欲刊张玉泉所藏李锦山《滟滪囊》一书,挽予较订,但篇中间有残缺。适明经王君藕舡,言及渠太翁又张先生曾手录此书,其残缺处,藉通江李雪源太史《白石纪闻》补足。爰复借取较正,而是书始为大备。蜀自明季,遭献贼之乱,黎民靡有孑遗。先高祖存一公,全家殉难,曾将身所经历,撰《纪乱》一书。合此书观之,更详且备,令人不忍卒读。吟舫刊刻,使李锦山一生辛苦,藉传不朽;其嘉惠后学,为何如也。然非李锦山秉笔于前,事已湮没不闻;非张玉泉、王又张搜补于后,书亦无由而备。更可喜者,百余年未刊之集,得数千里嗜学之人表彰之,岂非是书所关有不可废坠者欤。书成,附识于后。
时道光二十七年岁在丁未,天彭欧阳鼎晴峰氏题于梅花书屋
欧阳鼎,《欧阳遗书》作者欧阳直后裔。欧阳鼎说好友鸣诗欲刊行汉州(今广汉)张玉泉所藏《滟滪囊》一书(即刘承莆参订、增补的雍正元年刻本),但篇中间有残缺。贡生王藕舡说曾祖父(又张先生)曾手录此书,其残缺处借通江李雪源太史《白石纪闻》补足。鸣诗于是从王藕舡处借来《滟滪囊》抄本作底本校订,《滟滪囊》全书便完整了。
李钟峨,字雪原,一字西源,号芝麓,通江县流二沟(今兴隆镇紫荆村)人,康熙四十五年(1706)丙戌科进士,历官至太常寺少卿(正四品)。《(道光)通江县志》卷之七《选举志·科第》记载李钟峨著有《垂云亭集》《盛京府志》《白石纪闻》《通江县志稿》等,言“今修辑者即其原稿也”(即道光末年编修的《通江县志》就是以其《通江县志稿》为底本)。
姜风仪《<(同治)通江县志>跋》:“道光二十七年,镶黄旗汉军鸣君吟舫欲镌蜀北通江县李锦山先生所纂《滟滪囊》一书,而窃叹全稿散佚。访之阆中明经王君藕舡,言其家所存底本中或有残处,皆藉近代李雪原太史《白石纪闻》为之补足。”
《(同治)续修通江县志(稿)》四卷,通江知县姜风仪纂修,同治二年五(1863)刻本。姜风仪,安徽怀宁籍贡生,咸丰十一年(1851)任通江知县。
关于《白石纪闻》成书时间,学者赵光明撰文指出,姜风仪在《<(同治)通江县志>跋》中说“‘至阅其目录尚有十四卷《白石纪闻》’。查《(道光)通江县志》,卷十四《白石纪闻》阙。由是观之,则《白石纪闻》所记,必蜀中自明及本朝历来剿抚诸大政,其所以坚壁清野之方、御武敌忾之法。”由此看来,《白石纪闻》为明末至清初川东北军政方面的著作,至同治年间已失传,连通江知县姜风仪也未能看到此书。(见《清代通江李钟璧、李钟峨著述考》,原载《作家》2012年1月号下半月刊)
《四川历代旧志提要》(四川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年12月版)记载,锡檀修,陈瑞生、邓范之纂《(道光)通江县志》十五卷。此志在通江籍翰林李钟峨康熙年间编撰的《通江县志稿》基础上增订而成,体例、卷次皆同原志。锡檀,汉军正白旗襄平(今辽宁辽阳——引者注,下同)人,道光十二年(1832)壬辰科进士,道光二十二年(1842)任通江知县。道光二十八年(1848),锡檀到任第六年,以本县“岁丰民安,时暇事简”,思邑乘自康熙三十年(1691)前邑人李蕃、李钟峨父子纂修后,已近一百六十年失修,其间诸事“寂寂无闻”,乃谓“际此而不修,更待何时而修”,遂与县中属官士绅商之,众人无不欣然。于是以陈石麟(字瑞生,温江举人,时任通江训导)总领其事,邓范之(城南苟家塆人,曾任江安训导)纂,以李蕃、李钟峨父子纂修的旧志稿为基础,广搜博采,增辑成帙,于道光二十八年刊刻印行。此志分十二门四十八目附二目,约二十一万字,卷十三至十五为艺文续编、《白石纪事》及各类补遗。较之康熙年间旧志,门类设置更趋合理,所载史料更详尽。
同治二年,通江知县姜凤仪续修“续志”时,发现官衙藏板《(道光)通江县志》只有十三卷,不见十四卷、十五卷,当然也就不见原刊于十四卷的《白石纪闻》及十五卷的各类补遗。姜凤仪新纂四卷内容添加于原《(道光)通江县志》各门之后,再板印行,是为《(同治)通江县志》(简称增刻本)。因为印量极少,今天霄壤间已难见此志。笔者手头从四川省档案馆影印的《(道光)通江县志》也只有十三卷。按《四川历代旧志提要》“《(道光)通江志》十五卷”“卷十三至十五为艺文续编、《白石纪事》及各类补遗”的说法,同治初年姜凤仪和今人见到的《(道光)通江县志》为什么不见卷十四的《白石纪闻》、卷十五的各类补遗?传世《(道光)通江县志》为何总共只有十三卷?唯一的解释就是《四川历代旧志提要》的误记。李蕃、李钟峨父子康熙年间编撰的原志是有《白石纪闻》的,道光末年重修县志时,删去了《白石纪闻》。如果道光末年重修的县志附有《白石纪闻》,到同治二年,才短短十五年时间,姜凤仪不可能看不到原板《(道光)通江县志》。既然没有,就说明道光末年在李蕃、李钟峨父子已有旧志的基础上纂修新志时,按当时的要求及鉴于体例方面的因素,未采旧志中的《白石纪闻》。既然新志不录,康熙年间旧志中的《白石纪闻》就成了孤本。至同治初年,《白石纪闻》全文已失传。
尽管不收《白石纪闻》全文,《(道光)通江县志》卷之八《人物志·乡贤》还是引用了《白石纪闻》:“贡生向衷亮、向质叔侄与东乡贡生冉琳,同起义兵,杀伪令陈三捷。”《滟滪囊》卷三《张献忠据成都》也有相同的记载,只不过细节更生动、内容更丰富,详细记载了包括东乡县(今宣汉)贡生冉琳书约向衷亮(向系冉妻舅)等人举事,然后擒杀大西通江知县陈三捷的经过。《(道光)通江县志》引《白石纪闻》文字,明显经过删削、压缩,这里,无法将它与《滟滪囊》相关文字比较——到底谁参考或者说抄袭谁。
《滟滪囊》退思轩刻本鸣诗《跋》:
戊戌冬,随牧庵家兄宦蜀,得交蓉城欧阳鼎晴峰,见所刊乃祖《遗书》(即欧阳鼎所刊《欧阳氏遗书》——引者注),载明末蜀事甚详。晴峰云:“汉州张玉泉先生,藏李锦山所著《滟滪囊》,纪蜀事尤备。”未几,家兄摄篆旌阳,适先生主讲书院,因得瞻韩。后回省,恒过于晴峰,座中,请出《滟滪囊》观之,其大略与《遗书》同而见闻尤较广焉。诗读《明史》,见流贼殄害生灵,厤代罕有。今阅是书,所言多为史不及载,而劫运之惨,有不忍闻者,惟蜀十倍他省。当夫贼魁既除,余党与土寇蜂起,互相争夺,难无已时。幸我朝仁义之师,拯水火而登诸衽席,俾得永乐乎尧天舜日矣。爰购梨枣,付之剞劂,庶可与《遗书》并传云尔。
道光二十七年,铁岭鸣诗跋于浣花溪畔之退思轩
道光十八年(1838),鸣诗随兄鸣谦(字牧葊)宦蜀,与成都欧阳鼎交游,见其祖先欧阳直所撰《遗书》记载明季四川战乱翔实。欧阳鼎告诉鸣诗,汉州张玉泉藏李锦山所撰《滟滪囊》记载明季四川战乱还要全面一些。日后,鸣诗与欧阳鼎在张玉泉家中见到了所藏《滟滪囊》,认为内容大致与《遗书》同,但所闻所见远远比《遗书》丰富,于是刊刻此书。当时,《遗书》已被欧阳鼎刊刻行世,此次再刊刻《滟滪囊》,目的是使两书一并流传后世。
《滟滪囊》此次再版后,截至民国,期间又被多家书坊翻刻,都依据了退思轩刻本。今天,世面上流传的《滟滪囊》一书也是以退思轩刻本为底本校核的,退思轩刻本也列入“中国基本古迹库”。
明以前,通江县区划七里:麻巴里、新昌里、长宁里、南山里、安仁里、永丰里、永安里。明代,通江县“编户六里”。《大明一统志》卷之六十八《保宁府·通江县》:“在州城(即巴州城——引者注,下同)东北一百一十里,本汉巴郡宕渠县地,后魏置诺水县,属万州。隋为巴州始宁县地,唐析置通江县。又于县置壁州。宋省壁州,以县属巴州。元省入曾口县,后复置。本朝(即明朝)改今属,编户六里。”省永安里还是永丰里,《大明一统志》语焉不详。《(道光)通江县志》卷之二《舆地志·疆域》:“旧分七里有永丰、永安二里,明官制云‘编户六里’,国朝并归为五里。”有清一代,通江县省去明及明以前设永安里、永丰里,全县区划并归后设为五里(每里设十甲,计五十甲):麻巴里,凡十甲;新昌里,凡十甲;长宁里,凡十甲;南山里,凡十甲;安仁里,凡十甲。道光二年(1822),将安仁里六、七、八、九、十甲及长宁里十甲部分辖境划入太平县(今万源),安仁里自此只余一、二、三、四甲,全县原五十甲只余四十六甲。李馥荣出生地新昌里一甲方山坪即今民胜镇方山村,落户长宁里三甲苏坪即今沙溪镇苏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