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滟滪囊》康熙二年脱稿。康熙五年四月,经作者之子托付刘承莆”笔削以公诸世”,刘承莆断断续续,经过长达五十七年的参订、增补,终于在雍正元年付之剞劂。
刘承莆在序中写道:
乱不生于乱,而生于治;治不生于治,而生于乱。治乱相寻,理也,数也,独巴蜀哉!不大乱则不大治。以予所见,质予所闻,数之否者,莫若明季;祸之惨者,莫若巴蜀。我生不辰,丁滇藩之变,襁褓于汤火之中十载,而烽烟始靖。回思畴昔之日,潜踪敛迹于豹窟虎穴中,亦岌岌乎殆矣。讵知流贼之变,更有甚焉。曾见二三父老,聚饮一堂,述其乱离之况,闻者莫不心胆坠地。或老而劓刵者,曾遭摇黄劫者也;或老而缺左右手者,曾遭张献忠劫者也。呜呼!亦惨矣。然第知其略也,未得其详。
丙午夏,壁州文学李辉绪,余同门友也。因试至保,出其箧中《滟滪囊》若干卷,谓余曰:“此先大人苦心数十年,所采辑而成焉者,子其笔削以公诸世。先大人心志得不埋没,则子之赐矣。”言讫再拜,余辞不获,因拜而受之。窥其颠末,始崇祯六年,迄康熙二年。其间世运否泰,民生休戚,以及忠孝节烈,虽死犹生,靡不了于指掌。呜呼!李生可谓婆心矣。独蜀省辽廓,有所及闻,必有所未及闻者;有所及见,必有所未及见者。迹其所载忠烈,生离死别,粉身碎骨,肝脑涂地,视父老之言更详且悉。要亦不过囊括全川之大略耳,读之令人眦裂发指。当时之志士仁人,吞声饮恨,更当何如者邪?读肃王之奉命取残也,而为之一快;读太保李公之锄暴安民也,为之又一快。洎乎奋威将军之战胜攻取、勇略将军之卷甲韬戈也。虽曰人事,讵非天意哉?就其中记叙,采之风闻,或名实非据;得诸称述,或详略非宜。莆也不揣固陋,详加讨论,宛为修饰,务俾质而不俗,简而能赅。芟郑楚祯之编次,疑小说也。仿石子厚之跋文,谙大义也。他日輶轩下采,《滟滪囊》虽森枝野说,与於国史,讵无小补乎哉?是为序。
时雍正元年桂月之望日,嘉川逸叟刘承莆尧草氏书于紫青山麓之乐道堡
“雍正元年”干支为癸卯年(1723),“桂月之望日”即农历八月十五。刘序中“《滟滪囊》虽森枝野说”句与今沙溪镇苏坪村李馥荣碑志上的记载一致。如果要探究这种的一致的原因,那就是,民国时期李馥荣后裔在“重修祖碑”(见李馥荣碑志)时,参考了《滟滪囊》原序并沿袭了刘承莆的说法。
《滟澦囊》原书经刘承莆参订、增补,加章节题目,计五卷十四篇,三万五千言(“三万五千言”的篇幅统计见胡昭曦《“张献忠与四川”史籍鉴析》,原载《地域文化研究》2018年1期)。刘承莆的改编,诸事混记,纪年纪月重复,一事两见,殊非笔法,恐怕也非李馥荣原意;又增事补文,记事割裂。如卷二《摇天动、黄龙再寇巴蜀》篇中,无名儿童在给守通江城的军民报信时被流寇杀害〔此事《(道光)通江县志》卷之八《人物志·忠孝(义烈)》亦有记载》〕,李馥荣在叙述无名儿童报信经过及被流寇杀害后人们立墓追思时,刘承莆突然插入自己的文章感慨无名儿童的忠义,大段议论割裂了原意,也破坏了上下文衔接的连贯性。刘承莆在原序中说《滟滪囊》纪事“始崇祯六年,迄康熙二年”,经他增补后,实起于明崇祯四年(1631)辛未,止于清康熙二十年(1681)辛酉。不难看出,刘承莆参照了他书补写了崇祯四年、五年及康熙三年至二十年之间的内容,最终形成了全书五卷十四篇的格局、三万五千言的篇幅。第一至四卷多为张献忠及摇天动、黄龙事,这应该是李馥荣编辑《滟滪囊》的原始内容;第五卷记吴三桂、王屏藩事,与张献忠入川毫无关系,并且于每卷尾、节尾加了“刘尧草曰”的评判性语言。这些都是刘尧草在参订《滟滪囊》原稿时添加的。
明以前,通江县区划七里:麻巴里、新昌里、长宁里、南山里、安仁里、永丰里、永安里。明代,通江县“编户六里”。《大明一统志》卷之六十八《保宁府·通江县》:“在州城(即巴州城——引者注,下同)东北一百一十里,本汉巴郡宕渠县地,后魏置诺水县,属万州。隋为巴州始宁县地,唐析置通江县。又于县置壁州。宋省壁州,以县属巴州。元省入曾口县,后复置。本朝(即明朝)改今属,编户六里。”省永安里还是永丰里,《大明一统志》语焉不详。《(道光)通江县志》卷之二《舆地志·疆域》:“旧分七里有永丰、永安二里,明官制云‘编户六里’,国朝并归为五里。”有清一代,通江县省去明及明以前设永安里、永丰里,全县区划并归后设为五里(每里设十甲,计五十甲):麻巴里,凡十甲;新昌里,凡十甲;长宁里,凡十甲;南山里,凡十甲;安仁里,凡十甲。道光二年(1822),将安仁里六、七、八、九、十甲及长宁里十甲部分辖境划入太平县(今万源),安仁里自此只余一、二、三、四甲,全县原五十甲只余四十六甲。李馥荣出生地新昌里一甲方山坪即今民胜镇方山村,落户长宁里三甲苏坪即今沙溪镇苏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