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皇柏林“封禁”述略

在张复旦的古风歌行中，皇柏林“沿岸排列几万株，二百里遥程堪记”，古柏多达“几万株”，林带的长度比志书记载的差不多多出一倍。这可以理解，他用“夸张”的手法加强了皇柏林的视觉冲击力，以独特的表达方式、特别是幻觉描写的穿插，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可以说别开生面，引人入胜。言及皇柏林的栽植，张复旦有不同于志书的说法：“稽之前明邑令李，令民栽植柏始起”——明代一个姓李的南江县知县号令老百姓沿米仓古道广植柏树，不知他的稽考依据是什么？“数百年来秀灵钟，遂使植物无与比。地虽属民柏属官，官护柏兮民莫践。民亦共禁官难侵，官民共护成大观。”从明代开始植树，到作者所处的年代，已有数百年历史，当年栽植的树已长成参天大树，魁伟挺拔，其他树木根本无法与其媲美。能够形成如此壮观的皇柏林，是有律令禁止砍伐、历代官民共同保护的结果。

到了光绪年间，南江县知县孙清士也曾先后作排律《南江古柏》、古风歌行《古柏行》，教化民众保护古柏、禁止砍伐。（孙清士，号菊人，云南呈贡县进士。光绪七年任巴州知州，光绪十年任南江县知县。以诗、画、书名）

《南江古柏》全诗如下：

寒烟散空香霏屑，千树万树江头列。

繁枝芽叶青簇天，夏不畏日冬无雪。

头角摧裂蹲罴熊，枝干偃蹇森铁铜。

联肩踏背纷攫孥，群精啸聚来怪风。

初疑展卷昌黎读，光怪陆离惊心目。

又疑画敞寒林图，林淡瘦劲医尘俗。

变态过眼无定形，但觉衣袂皆流馨。

我欲醉倒梦茯苓，惜此树下无茅亭。

忆昨骑驴剑门路，古柏亭享香满树。

又曾鼓楫过夔门，树已摧折名犹存。

一经品题身价好，一缘得地能自保。

惜哉此树影婆娑，无人扶持等荒草。

剪伐轻弃栋棵姿，物色不到材空老。

可怜憔悴向江潭，恨不移根托蓬岛。

这是一首典型的吟物诗，作者托物言志，以物吟人，由树木联想到本人，发抒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之感。作品虽立意老套，但首联就写出了皇柏林的气势，扣人心弦，使人顿生“欲读之”的念头。真正有艺术感染力的还是古风歌行《《古柏行》：

北山北来猛如虎，南山退避畏而俯。

主客之势太悬殊，天留缺陷待人补。

前明贤守留遗爱，手植万柏临江渚。

登高远望青簇天，排空列翠如环堵。

群精倒挂苍龙游，众仙下骑青凤舞。

台骑入林山无花，柏香满林清肺腑。

树亦如人形不同，纵横杂错纷难数。

端如韩范肃容仪，垂绅晋笏列宰辅。

猛若褒鄂咨酣战，虬须虎省奋威武。

散发诗人闲耸肩，介胄髯公笑挥廑。

夭矫拳曲盘蛇虺，崩裂摧折斗豺虎。

有时风雨酣秋林，万骑奔腾蛇邹鲁。

我惭学画腕力弱，未能一一写生当柏谱。

吁嗟群材当大用，奸商胡为肆斤斧?

不知树人先树木，大木咸赖人工抚。

人日伐树树日枯，奇材不怜真聋瞽。

静闻树有叹息声，似诉年来剪伐苦。

可怜托足非善区，不植巅山植水浒。

才大自来多坎坷，运桅那能免狎侮。

柏今有缘且勿悲，我适奉檄来斯土。

平生爱材如爱人，敢入林者以刑处。

韬光善养栋梁姿，勿与樗枥同朽腐。

大厦将倾需伟才，待尔各猷所长答圣主。

笔者无意将两个古人同一体裁同一题材的作品作比较，引用全诗的目的是旁证当年米仓道南江县至巴州途程上的古柏何其多，即使说“米仓古道柏森森”也不为过。从“前明贤守留遗爱，手植万柏临江渚”句中看，孙清士也保留《（道光）南江县志》“明杨邑令某植”的说法。为了审慎起见，并未指名道姓，给后人留下进一步查考此事的余地。从“静闻树有叹息声，似诉年来剪伐苦”句中，我们得知，可能是官府管护不力，当时的皇柏林一直处于盗伐、滥砍“进行时”；从“柏今有缘且勿悲，我适奉檄来斯土。平生爱材如爱人，敢入林者以刑处”句中，我们也得知，孙清士任南江县知县期间，严禁砍伐皇柏林，古柏得到了较好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