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年间巴州名士张复旦“孝廉方正”始末

第三次保举

道光三十年春、夏,两次保举张复旦“孝廉方正”,均因张本人“无出众事实”,未被知州桂星批准。对此,张复旦并不甘心,仍不愿放弃这一功名。加之该年秋,州署人事变动——知州桂星离任,陆某(名字不详)继任巴州知州。张复旦打算在新任知州那儿碰碰运气。他联络唐芝荣、罗星辉等举人助力,然后他们再广泛联系州境其他恩贡生、岁贡生、文生,这批举人、秀才互通声气,一道声援,第三次联名保举张复旦“孝廉方正”。加上原来的绅耆、耆老,这一次,联名保举张复旦的人数量更多、声势更大,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合力,目的是要实现保举一举成功。

除了保举的人数增加,此次保举的材料也做到了进一步完善,较之前两次的保举材料,此次更细致、周详,也可以说是对前两次保举材料的整合,再进行润色、丰富和深化。因为新任知州对巴州情况还不熟悉,对张复旦本人丝毫也不了解,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为了让新任知州对张复旦有初步的感性认识,只有在上报的材料上下功夫、做足文章。以前上报的材料已失去报送的意义,必须另起炉灶,重新上报新材料。此次与前两次不同的是,除了给新任知州呈报保举材料外,同时也给州儒学署学正杨某(名字不详)、训导廖某(名字不详)呈送保举材料,做到“双管齐下”,可谓处心积虑、用心良苦。

州举人、恩贡生、岁贡生、文生及乡绅、耆老第三次保举张复旦“孝廉方正”的荐牍,当年冬分别上报州署、州儒学署。

荐牍中,张复旦“先进事迹”如下:

一、张复旦,年六十九(第二次保举时,年龄为“七十”),系巴州民籍。嘉庆六年,学院陈,考取入学(指嘉庆六年五月赴保宁府参加乡试,因白莲教乱,欠考三场。学院陈希曾临保,张复旦连考岁科三场,入潜溪书院读书)。嘉庆十九年,学院毛,岁考一等第一名补廪(入府、州、县学读书,由国家供给膳食,又名“廪生”“食饩”)。道光十八年,学院何,出贡(指该年八月六日赴省城成都参加学院何某主持的会试,选为岁贡生。岁贡生雅称“岁进士”),即从征倮夷(随张必禄平定彝人叛乱)。凯旋后,制台鄂(四川总督鄂山)、将军多(姓多的成都将军)、提宪张(提督张必禄)共保六品军功(对有战功的人予以分等给官,为荣誉性衔),咨部注册。后二年,又奉部文催促,赴京归班,掣签分发。时病足,年余乃愈,遂未北上。

二、孝为人伦之首。该岁贡生张复旦之孝,实有人所难及者。伊祖子荣,乐善好施,曾施棺木二百余副、衣数百件,事见《巴州志》〔《(道光)巴州志》卷七《仕女志·人物》载张复旦祖父张子荣“乾隆初人,乐善济贫,施给衣棺。一日有寒丐来乞,家无余衣,即解所著新袄与之”。此处言“施棺木二百余副、衣数百件”有夸大之嫌〕。父睿,业儒,以医济人,施药材,不索钱。该岁贡生,儒慕性成,直实聪慧。年十七时,值罗、冉乱(巴州罗其清、通江冉文俦组织白莲教众举事)。兄张复升,在家藏身看守,以防土贼。该岁贡生,以一身奉父母家室离家避难。时伊父母,年俱六旬有六七。至王家寨(冉文俦扎营地,时属通江,后属万源,今属宣汉),突遇白莲教徒。同行惊窜,多被搜获。该岁贡生知难免,奋出,愿以身代父母受难。白莲教徒见其情词哀愤,义释全家。遂连夜逃跑,迷失路径。过古佛洞,洞中人以为白莲教徒至,一时枪炮轰击。该生大喊,自称难民,请勿开枪开炮;要求见洞主,以身做人质,希望将家人放过。洞主见其言直,且怜其年少有胆识,至天明,遂并放去,逶迤旋归。母杨氏,病垂危。生割股以救,后二年乃逝。居母丧,数日不食,得气疾,几至不保,年余始愈。后事继母何氏如初。是时,生方入泮(学童入学)。因父老,不忍远馆,在家塾十二年,视膳承志,未尝稍懈。及值父丧,悲极呕血,众苦劝节哀乃愈。每值父母生期、忌日,率子侄衣冠祭奠,历年皆如是。

三、与兄复升,友爱甚笃,幼同诵读,眷恋之情若有不可一时离者,每多形之于吟咏。后远馆,所有资俸,悉以奉兄,未尝稍有私积。妯娌和谐,衣物乳儿,亦不分彼此。及兄殁后,生常言,吾有十四子,盖兼六侄与八子言也。以故家有雄鸡代雏,坟前翠柏连理,人咸以为孝友所致。

四、遵祖训,将孝弟忠信、礼义廉耻,紧切于居家之事者,酌刊八款于祠堂,敦宗睦族,约束子弟,人多取法。遇蒸尝(祭祀)之期,聚族中劝说伦常。俾同行好事,凡婚葬有不给者,生皆力为赞助成就。尤戒争讼。有族间偶为田地讼者,生知之约:“吾族九世无讼,今不可。”遂从中捐贴,和息此案。以后永戒争讼,乡里共以为人所难及云。

五、廉隅是守,力戒贪污。历年课读为业,并不干预是非,勿论非义之财不苟取。即教授生徒,有游泮食饩者十八人,成恩举者一人。贽仪随人,亦不计较多寡。惟恪守未尝无诲之训。若有贫不能读者,小则资助之,大则供给之,于孤子尤加意焉。故其乡之贫苦读书,多所成就云。

六、性乐施济。曾继父祖志,施药散多年。家中有余,即以分给族党之贫者。初不计及能偿否。当补廪诰出结时,却金辞馈,及一切损己利人之事,难以枚举,实为人之所不能为。

七、得胜山场设立义学,无馆舍,生首捐四十金,建修义馆,以为众倡。又家畜一骡头,价值四十余金,有邻人借去乘骑,即出卖以远偿私债。子侄辈忿欲与争,生止之曰:“此大不事情。若与计较,必有所伤。姑待之,伊必不负我也。”其人闻而愧服,励志改行,后数年始见还。生,平素以德感人,多类此。此庶几可为廉而善、廉而正、廉而辨者。

八、方毅自持,不善圆通;规行矩步,不徇俗,亦不戾俗。末节细务,概弗萦怀。好静坐,寡言笑,素不妄交,门无杂宾。遇事涉干谒请托者,恪遵非公不至之言,谨小慎微,亦从无一字入公。若地方有重大事件,是是非非,旁为论及,无不恰中事宜。故豪强奸猾之徒,皆莫敢犯而敬服焉。其乡里有久讼不决者,曾因生之一言而自息,以为愧不早知云。

九、尝与生徒讲说,士当先品行而后文章。若品行不端,纵能作文,亦不可以言敦本之学。以故浑朴之中,时寓有端严之概。然袛厚以自持,从不忤物,故人亦皆钦服。

十、平日跬步不苟。虽曾在义馆教读,近市场之侧,而街头茶肆酒舍,绝不轻至。即乡里吊庆,亦不多走。

十一、居家值丧事,不用僧道鼓乐火炮,习俗为之一变。

十二、正直存心,惟期真实;举止言动,必法准绳。通计生平,并无作证作保之事。寻常交接,遇上等人,勉以学问心术;遇下等人,怵以善恶果报。论说直确,总期仰答我国家正人心以厚风俗之至意。至于发潜阐幽,前多记忠孝节烈,以入《州志》〔即《(道光)巴州志》〕。不没人善,实本懿好之公焉。

十三、论所学,悉宗朱(熹)、程(程颢程颐兄弟)、周(敦颐)、张(载),惟以经史、真实之学为重。曾赴乡试十八科,屡荐未中。迄今年届六十有九,而精神强健,犹然好学不倦。尤长于诗,又素通天文,而不轻言灾祥休咎。地理崇正辟伪,探源河洛。至于数学,如“三式”(即遁甲、太乙、六壬)等书,糜不周知,不轻为人占卜。曾从征倮夷,上《平夷十二策》及《条陈六说》,其稿尚存。虽未竟所用,而周详区画,亦略见穷经致用之学。

十四、训启及门,表扬风化,切切然以劝善惩恶为要务。见人有淫词曲本,必劝之使焚其书。其能正己以正人如此,是以言表行坊,名望隆重,士论咸孚,共称为“端人正士”云。

与报送前任知州桂星的荐牍相比,此次也就是第三次报送新任知州陆某及儒学署的荐牍,文字多有雷同之处。这一点,在所难免,无法回避。在此次保举的人之中,有名重一时的举人唐芝荣、罗星辉等人,就看新知州陆某给不给面子了。

罗星辉,号景斋,道光丁酉(1837)亚元(乡试举人第二名),选授城口厅(今重庆市城口县)儒学,因父母丧辞官归家,主讲宕梁书院(日后中举的州人王建基、谭定元皆所裁成)。后复出,任威远(今内江市威远县)训导。《(民国)巴中县志·行谊》记载他主讲宕梁书院期间,“食不二味”。

唐芝荣、罗星辉这些“先正典型”都出面保举了,难道张复旦的“先进事迹”还有质疑的吗?

咸丰元年(1851)春,知州陆某审阅保举张复旦“孝廉方正”的荐牍后,批复:

令再办过。

保举一事搁置起来。令人意想不到。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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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年间巴州名士张复旦“孝廉方正”始末
张复旦(1778—1853),又名纬先,字云卿,号二梧山人,岁贡,巴州明山乡二甲龙山张家塆(今平昌县五木镇爱国村一组)人,清道光年间巴州名士。 孝廉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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