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长征
母亲曾告儿,其参加红军意在摆脱童养媳之悲苦命运。母亲于悲苦绝望之时,见红军如见救星降临,当红军如当亲娘之女,认定红军是穷人之救星。母亲云:“参加红军前,我连剩饭剩菜都未吃饱过,参加红军后,第一次吃了一顿饱饭。”
长征之初,母亲作为红九军政治部宣传员,身负三项任务:扩红、运粮、抬伤员。母亲每到一州一县,或一乡一村,便与红军姐妹搭台宣传以扩红。母亲立于台上,胆不怯,脚不软,站若松,声若钟,讲党与红军政策滔滔不绝,唤百姓踊跃参军不惜其力。母亲曾在苍溪一日扩红37人,有一王氏之家庭,兄弟姐妹5人同日参加红军。
嘉陵江战役一日,母亲与4名女红军轮流抬一重伤员,伤员乃一团长,当日行军路程约40公里。路过一道悬崖小径时,七八十米长之石径,细似羊肠,陡若刀劈。母亲抬在担架之后,头不可抬,腰不可直,几处路段,只可跪行,不可直走。母亲与战友将伤员抬至战地医院时,伤员见余母亲裤子与膝盖皆已磨破,血浸裤脚,拉余母之手而泪下。
母亲随红四方面军长征,行走之快不让男子,掉队落伍未之有也。嘉陵江战役时,母亲随总部机关,兵发苍溪小渐河,夜至镇水百利坝,行程100余里,跋山涉水,爬坡越岭,背粮盐,抬伤员,脚底生风,不知其累,亦未误其事也。
剑门关战役烽火止息之时,母亲在一阵地之前,闻微弱之呻吟声,察而寻之,见一国民党伤兵蜷缩于灌木丛中,敌伤兵见余母身着戎装,步枪在手,浑身哆嗦,丧胆如泥,连呼饶命!母亲见其腹部伤势不重,缴其枪后,问曰:“你愿当红军,还是愿意回家?”伤兵哭道:“我家上有60岁老母,愿回家尽孝。”母亲点头应允,以三块银圆送之,让其作盘缠(路费)。敌俘接过银圆,跪地频频磕头,哭曰:“谢谢贵人,谢谢贵人。”尔后,敌俘消失于密林之中。
长征中之母亲,怀揣一方小镜,一把桃木梳,从未离身。发乱必用,脸脏必照。其镜其梳,伴随母亲走过长征万水千山,且带至延安。母亲爱美,烽火征程,可流血,不可乱其发;母亲喜洁,长征途中,可肚饿而不可脏其脸。过河不忘洗其脸,起床不忘梳其头。母亲告儿,无论长征何等艰辛,生死何等不明,仍爱美而喜洁,乐于打扮而不愿邋遢。衣脏必洗,衣烂必补。其头上、衣上,虱子少存焉。正是:木兰从军美女子,长征巾帼俏红军。硝烟不掩花容倩,戎装入镜天性真。
母亲于剑门关战役中,右手大拇指受伤,愈后不可屈伸,用针不行,握笔不能,便学会左手用针,握物。长征途中,母亲坚持每天识生字,几乎从未间断,不到一年时间,便可读书看报,识字已不下两千,因伤却基本不会用笔写字,但出口成章,腹内有万千锦绣。
母亲晚年告儿,她于长征路上(四川蓬溪剑阁至天全一带),与红四方面军特务团一湖北籍连长李开全相识相恋,其营长称余母亲为“嫩韭菜”,并有情诗相赠,其诗曰:“古有小白菜,今有嫩韭菜。白菜不可见,韭菜我心爱。”母亲与几位红军姐妹,悄悄和诗以赠。尔后,李连长赠余母5发子弹以护身,余母做布草鞋以赠之。1936年10月,李连长调红九军第二十五师某团任营长,征战河西走廊,从此人分两地,生死不明。
1936年11月,红四方面军南下期间,总部曾驻扎天全县程家窝村(亦名十八道水)。母亲曾被临时抽调红四方面军总部炊事班,给徐向前、张国焘、陈昌浩等人做饭十余天。母亲喜干净,讲卫生,干活手脚麻利,炒菜灵活手巧。母亲将其豆腐、萝卜、粉条、篱笋,分而炒之,徐向前几次夸余母亲:“能干,手巧,做饭炒菜会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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